界面新闻记者 | 张熹珑
“我们两款人形机器人计划在第二季度开启交付，全年预计交付量1000台，这是根据现有客户订单确定的数字。”刚刚结束一个大模型交流会，李卫铳又赶着参加集成电路的调研活动。李卫铳是广州首家人形机器人主机厂里工智能的CEO。
春节过后，为了机器人的量产，李卫铳奔走在生产线和供应商之间，加班成为家常便饭。3月13日，李卫铳告诉界面新闻，即将交付的机器人主打工业场景，会落地汽车制造、航空航天等领域，运用在组装和检测等环节。
“省长您好！我是里工自主研发的通用人形机器人，可以跟您握手吗？”2月中旬，里工“里掂D1”因与调研期间的广东省省长王伟中握手而出圈。作为国内首款由协作机器人厂商制造的全尺寸人形机器人，“里掂D1”实现了广州全尺寸人形机器人赛道“零的突破”。
不可否认的是，广州一度输在了人形机器人赛道的起跑线上。深圳的乐聚机器人、优必选已实现交付，杭州的宇树科技登上春晚舞台成为现象级话题，上海的智元机器人、傅利叶智能已经迈入商业化阶段，广州仍缺乏具有影响力的终端产品。
被冠以“七剑客”名号的广东机器人厂商中，广州也缺席了：优必选、库卡机器人、汇川技术、越疆机器人、拓斯达、华数机器人、巨轮智能，从所在地来看，这些企业来自深圳、东莞、佛山甚至揭阳，唯独没有广州。
“这跟广州创新环境不足相关，由于保守于专业市场的红利，广州错过了互联网的风口，而人工智能又跟大数据、物联网等环节息息相关。”中山大学教授、中世数字经济研究院执行院长戴欣向界面新闻分析指。
人形机器人需要多个高性能部件，但本土高性能电机及驱动、高性能减速机、先进传感器等关键零部件研发不足，都使广州产业链不足以支撑此需求。
一个巨大的反差在于，广州以工业机器人见长，诞生了广州数控、瑞松科技、新松机器人等一批代表性企业。广州市工信局数据显示，机器人及智能装备产业支撑辐射了广州5万亿元的工业产值。截至去年，广州机器人生产量稳居全国前三。
不过，这些基础并没有升级发展出人形机器人。李卫铳在2024年初曾参加过广州政府部门的调研活动，那次会议组织了一批机器人厂商参加，相关负责人提出发展人形机器人的想法，但在座的厂商都不具备这个能力。
“每个公司都有惯性，有人才的短板。虽然都是机器人，从协作机器人到人形机器人，其实是跨界，对人才要求高、变现周期长。这些都限制了传统机器人厂商的转型。”李卫铳说。
戴欣提到，工业和人形机器人的难度不在一个数量级。工业机器人主要为单个机械臂或AGV，执行结构性任务；而人形机器人需要在非结构空间里动态移动，对平衡性、建图定位、视觉感知、安全协作等方面具有要求，这又涉及全局规划算法、局部规划算法、动态规划算法等。对于传统工业机器人厂商而言，都是全新的领域。
在广州，有资金实力和人才储备的头部车企率先挖掘机器人价值。广汽集团在2022年便介入人形机器人赛道。去年12月，广汽集团推出了自主研发的第三代具身智能人形机器人GoMate，该机器人融入了广汽自研纯视觉自动驾驶算法，计划于2026年实现整机小批量生产，投放在安防、康养、汽车后市场服务上。
小鹏汽车自主研发的“AI机器人”Iron在2024年11月亮相，支持端到端大模型，已在广州工厂投入使用，并计划于2026年实现规模化量产。
智能汽车与机器人具备强关联性。但是跳出车企，尝试人形机器人的主机厂寥寥无几。
2024年，广州在年初全市高质量发展大会上提出“12218”现代化产业体系中。“智能装备与机器人”是15个战略性产业集群中新兴支柱产业之一。
几乎同一时间，李卫铳萌生出发展人形机器人赛道的想法。他受到上述调研活动的启发，另一方面，无论对于物流分拣还是智能制造，“长出双手”都意味着更高的效率。
在那个时点，里工已经历了几次身份的变化。这家创立于1985年的公司最早是一家橡塑五金加工厂；21世纪初，大量外资品牌涌入，广州成为国内主要的汽车生产基地之一，公司在2005年进入汽车自动化领域，聚焦动力总成和白车身；为了解决劳动力不足的问题，2016年里工开始在生产线上投入协助机器人，并开始了机器人研发，转型为协作机器人厂商。
李卫铳提到，十年来在机械模块上的沉淀，如移动控制、双臂控制，以及定位、感知、决策和IOT能力的积累，让公司得以快速将已有技术储备复制到人形机器人上。
更重要的引爆点是大模型。通义、ChatGPT等大模型的出现，降低了训练机器人通用能力的成本。李卫铳透露，此前尝试过自然语音理解，技术上可行，但实现成本很高，而大模型突破了语音识别和理解能力，“有口音没口音、说什么语言都不影响使用同一款机器。自然语义的理解，又为人机交互提供了可行性。”
2024年8月，里工智能发布了第一款全尺寸人形机器人“里掂D1”，具有拥有高度仿生的骨骼及肌肉构型和精准的运动控制，终结了广州缺乏人形机器人主机厂的局面。第二款人形机器人“里掂F1”也在2月底发布，采用了轮式底盘，作业精度达±0.05mm，可以胜任精密组装、物料分拣等复杂任务。
广州也在加快布局核心产业链。2月，广州市智能装备和具身智能机器人产业联盟成立，由广州工控牵头，联合新松机器人、越疆机器人等公司，重点攻关AI芯片、运动控制等核心技术。
广州市科技局方面表示，将利用超级机器人研究院（黄埔）的高精尖研发设备、国家机器人检测与评定中心（广州）的检验检测设备，推动人形机器人的研制、小批量生产。
李卫铳锁定了工业应用场景，旗下的人形机器人也具备力气大、续航时间长的特点。“里掂D1”是国内首款双臂载荷40kg的全尺寸人形机器人，续航能力大于4小时；“里掂F1”双臂可承载12kg，续航能力大于6小时。
“我们主打两方面场景，一个是实验室，涉及病毒、危险化学品，不太适合人类长时间工作的场景；另一个是制造业，将机器人进厂打工，做搬运、上下料等工作。”李卫铳表示，工业场景的优势在于相对收敛，可以预知行为和结果，是人形机器人率先落地的合适场景，计划先用三至五年时间做好这一场景。
“现在车间也在增加人形机器人的‘人手’，让它们装配更多的自己出来。”目前，公司正为量产而忙碌。李卫铳提到，今年的目标产能至少要满足1000台机器人。未来通过规模化生产，人形机器人终端售价有望降至12万-15万元。
这家公司还在前几天发布了招聘信息，提供百万年薪，希望从全球招募十多位人才，包括运动控制算法优化工程师、空间计算科学家、强化学习算法专家等岗位。在吸引和留住高端人才方面，广州与北京、上海、深圳等城市相比存在一定劣势，李卫铳希望加快补上这一短板。
